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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心中的蔷薇

●名家随笔
1998-07-25 来源:生活时报 ●刘志琴 我有话说

从我出生后,妈妈就在后院的枯井旁,种了一束十姊妹。她置身蔷薇花属,却没有蔷薇那样娇艳,也没有牡丹和玫瑰的华贵。小小的,只要有一颗花蕾出头,就有一串串相通,由于她们都在同一枝头结伴生长,本来显得单薄的小花,就合成一团蓬勃茂盛的花簇,也许由于这个缘故,人们送给她一个美称:十姊妹。

在我出生时种上她,用意是非常明显的,祈愿我像十姊妹一样茁壮成长,然而,这是一个不能向家人宣示的秘密。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,一个女婴的出生,不被当作累赘就不错了,更何况在我出生前不久,有个哥哥不到一岁就已夭折。祖父母企盼第二个再是个男孩,可偏偏生了我,无奈地接受了,却因此给我起了一个“网娣”的名字,似乎只为网罗弟弟才来到人间。这大约就是我出生的价值,这种情况又哪能容得姊姊妹妹结伴而来哩!

可我对十姊妹却情有独钟,从我懂事起就对她百般呵护,施肥浇水自不在话下,记得有一次在瓢泼大雨中,我不管不顾地撑着伞,为她们挡风遮雨,淋得自己生了一场大病。后来我搬出了老家,每逢花开花落的季节,总是惦念她的盛衰枯荣,再怎样忙,也要匆匆去看上一眼,而且常常有一种远离的歉疚。

从上大学离开家乡后,那里经历了沧海桑田,老宅早已无影无踪,当我阔别20年再到旧地重游时,最要寻访的是那株十姊妹,即使她已不在人间,我也要看看培育她的那方热土。然而,人事依旧,风光全非,连方位都难以辨认,又哪能再找到她立足的方寸之地。看到高楼大厦取代了往日的茅屋瓦舍,一股生气勃勃的景象,使我全然忘却失去她的些许惆怅。再以后的20年,岁月冲淡了记忆,几乎已不再想到她。可不是,从江南城镇来到北京的大都市,跻身喧嚣的闹市,连绿色也很少见。从家门到机关门,两点一线式的生活,忙忙碌碌,遇有街心花园,也都匆匆而过,又哪有闲情逸致去重温儿时的情愫。

去年夏天,随着中央电视台《中华文明》主创人员到郊区小憩,那里依山傍水,芳草如茵,在山光水色中流连,不啻是世外桃源。一天清晨沿着丛林中的小道漫步,蓦然,见到不远的高坡上矗立着一座黄色的屏障,迎着朝阳,昂首挺胸,蜿蜒几十米。使我意想不到的是,这在南方不起眼的花丛,在北方竟然这样枝强叶壮,攀缘而长,结成坚实的长臂。虽然花期已了,姹紫嫣红都已黯然失色,枯黄染上了枝头。但是那姊姊妹妹临风袅袅,依然纵横交错,成群结队,相拥相随。也许她很快就要跌落尘土,归隐大地,在这濒临凋零之际,犹以当日的风姿,一展生命的余辉。

视死如生,原是和生机勃发一样的壮美,这就是十姊妹,我心中的蔷薇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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